第二章        異變

 

永祿十年春(西元1567)

 

這一年,發生了令整個武田家為之動搖的事件,是信玄長子義信的謀反。

數年前,今川義元率領二萬五千大軍,於桶狹間大敗給兵力僅有二千人的織田信長,戰死授首。隨著義元身死,今川家亦遭到昔日的從屬。松平元康的倒戈,被奪取了遠江諸城。信玄見機不可失,不顧盟友後北條氏以及長子義信的反對,毀棄了三國同盟,率兵進攻駿河,最終攻下駿府城。這引起了義信和信玄的失和。永祿八年,有人密告義信與家臣飯富虎昌欲將信玄軟禁起來,仿效信玄軟禁其父信虎一樣,取而代之成為武田家新家督,這大大激怒了信玄,反下令將義信軟禁起來。數日後,義信離奇死亡。有人說是義信自殺,也有人說義信是病逝該地,大將虎昌身為義信的監護人,則引咎自盡。這是周知的說法。

 

不過也有人說信玄和多年前發狂的信虎一樣,開始焦躁咆嘯了起來,還不時發出著陰沉的低吼聲

 

海津城(真田一族的居城)

 

時已至秋,街上滿是散佈著落葉,道路因陳舊的土黃色而憂鬱著。

 

真田大助,揮舞著雙刀,劈著一片片落下的樹葉,強勁的力道隨風呼號著。

大助所使用的雙刀,並非像是後來宮本武藏的二刀流所使用的兩把長刀,而是和所有武士一樣,一把是武士刀,一把是短的脅差,只不過兩把配合並練就是了。

 

大助同時使用雙刀,而非像是一般武士兩把刀均有不同使用時機的原因是︰他的親兄信豐告訴大助,真正的武士,應該是兩隻手都不能夠在作戰時閒著,若是兩邊的肌肉成長速度不一,揮刀時的重心就容易偏差了(雙手持單刀時,還是比較容易習慣性的使用慣用的手臂做著力點)。且使用雙刀固然有著可能重量過重,較為無法快速的防禦敵人的進攻(編者按:防-1/4)的缺點,但在攻擊上卻可以有效的打擊敵人的甲冑,切、挑、割、突刺,具有完美的火力。

 

「而且攻擊就是最好的防禦阿!以前搶信豐兄長的玩具時我也是手腳並用的揍他呢!」大助如是想。

 

「練的不錯阿,大助。」掌聲響起,大助回頭一看,正是義父昌幸。

「原來是父親,兒慚愧,沒能像父親的劍用到那樣爐火純青。」大助拱手一拜,臉紅的低下頭。

昌幸則是笑著揮了手,「劍術的確很重要,但面臨敵人的進攻,真正的武士是必須靠著計策跟沉著的應對才能取勝,這一點你要記得。」

「是,兒謹尊父親教誨。」

「唉,」昌幸隨之又感嘆起來,「若是義輝將軍尚在,武田家上洛之時倒是可以順便帶著你們見識一下劍豪將軍的兵法跟武功呢。」昌幸對於武田家能否上京這件事,一直都持著高度肯定。

大助瞇著眼問道:「父親是說幾年前遭到松永久秀等奸黨狙殺在二條御所的那位將軍嗎?」

「是的,現在的將軍雖然年輕,但不過只是個三好操控的人偶罷了。」說完這,好像想到了什麼的昌幸,吞了口口水繼續說道:

「其實為父當初聽見的耳語相傳,似乎又不太一樣

「傳些什麼呢?可否也說給孩兒聽?」大助以童稚的眼神,渴望的問。

「你也逐漸長大了,我就告訴你這則傳說,還有一些近來本家的異狀吧,不過你可要緊守秘密啊,畢竟有些是相關主公的流言」昌幸放低了音量。

「啊!!跟主公有關?」大助太興奮,一不小心大聲了點。

「碰!」昌幸一拳打在了大助的頭上,痛得大助哇哇大叫。

「他媽的,不是告訴你要緊守機密,你這麼大聲打算說給全世界聽嗎!」昌幸努吼著。

「是的,父親,我一時太高興所以」大助無辜的看著昌幸,撫摸了一下疼痛的腦袋瓜。

「唉,你的個性就是這麼樣大鳴大放,你的爺爺教了你兵法這麼久也說你最大缺點就是這項,麻煩你改一改好嗎!」接著說:

 

「那個時候,傳聞是說義輝將軍為了久聞三好欲謀反之事而煩心,加上大權旁落,武家政權一個個都在挑戰足利幕府的權威,所以

「所以我們名門武田才要上京幫助將軍恢復幕府的權威,對嗎?」大助在一旁插話,此刻的他,聽了許多自祖父與父親那邊傳授的當代知識,現代化程度已經不比一般成年人差。

「多嘴,聽我說完。」昌幸捏了捏大助的臉頰,大助只好乖乖閉上口。

「當然啦,你說的也沒錯,武田家一向都有遠大的理想,我們真田家的職責就是護送主公直到京城,完成輔佐將軍稱霸天下。但話說回來了,將軍因此些事而憂心之際,有個幻術師卻來到了他的眼前」昌幸啜了口信州的茶葉水,「那位名叫果心居士的怪人,告訴將軍說:『只要殿下聽從老夫的指示,廣為蒐集各地的死屍腐體,聘請數位幻術師為這些因戰亂而死的無辜亡者們進行一次盛大的超度法會,災難自解。』」

「將軍聽了以後自是喜上眉梢,立即指派果心進行相關的事宜。」

「然後那位幻術師是否並沒有照著他對將軍的承諾進行呢?」大助猜道。

「吾兒很聰明,果心居士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群渾身散發出屍臭的術師,在讓軍隊開挖了許多墓地取屍之後,架設了奇異的祭壇,並吟唱了奇怪的咒語和法術。」

「接著,那些屍體復活了,屍塊也重組成了人型,但是卻毫無思考能力,反倒開始攻擊任何會動的物體將軍也在那一次異變中喪生了,成為了果心居士操控的殭屍軍團指揮」說著說著,天空彷彿感應到了這弔詭的氛圍,開始陰陰沉沉地下起了細雨。

「果心居士朝著松永久秀的居城進攻,至於為什麼要進攻那裡,沒人知道,只知道好像是奈良有著跟天皇一族有關係的秘密但據說就連久秀自己也不明白秘密在哪?」

「難道秘密就在東郊皇陵?」大助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

「東你老母!那是什麼啊?」如預想的,大助又挨揍了。

「總之呢,原先應該會戰敗的久秀,竟然奇蹟似的勝過了這批怪物軍團,在一位神秘人物的指導之下,一群叫做『不知火』的神兵,擊退了這群怪物。事後久秀封鎖了所有消息,立了義榮為將軍,還屠殺了所有當天在二條御所的足利殘部跟老弱婦孺們,似乎是這樣子的屠殺讓那位神秘客不滿,最後消失無蹤了。」

「那位神秘客叫做什麼名字?」

「唉,我也正是忘記了他的名字。畢竟這些傳聞是否正確我也不知曉,那可是一位名為蒼井薰的少年告訴我的,這位少年自京都流亡到甲府過,也路過信州,好像是為了在我國的領地內發現了不明的屍塊,前來通知主公的,似乎是足利家的信使不過他很急著趕路,為父也沒來得及

「啊!!」大助大叫起來,「蒼井薰?!我見過,數日前我和信繁在城外飲茶的時候和他攀談過呢!!他還說自己是個有極大使命的男人,我只當他是屎

昌幸雙目圓睜:「你為何現在才告訴我?那他現在人呢?父親有很多問題想問他啊!」

大助小聲的說:「父親現在才說,兒當然現在才告訴你啦

「真糟糕,不知道他去向的話,主公之謎就不能解了,唉」昌幸又黯然了下來。

「父親,什麼謎?您還沒告訴孩兒義輝將軍的事又跟咱們家主公有何關聯呢?」

「這事說來話長,前些日子不是義信公子才剛仙逝嗎?」昌幸眼神閃爍著一絲疑慮,「其實那時候我跟父親,也就是你爺爺去偷偷私自探望過義信公子,發現他

「怎麼樣了?」

「義信公子的眼神很恐懼全身不停的顫抖著,就像以前抱著你回來海津城時一樣的但義信公子又多了幾分」猶豫了一下,昌幸說:

「該怎麼說好,只聽見義信公子口中喃喃自語著:『父親別殺我,你不是我的父親,你是貪狼,不是猛虎』這樣的話語,那時候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公子在說什麼呢。」

「好離奇的事!!那麼父親您有稟報給主公這事嗎?」

「當然沒有!!私自探望謀反者可是死罪一條呢,為父跟你爺爺是同情因和主公不合最終導致悲慘結局的公子,才去探視的。不過呢,最近主公的性情也大變了。」

「喔?怎麼說?」

「主公他時常一個人躲在房內,就算使臣或是武將要見他也很難見到,就算見到了,主公也是隔著布簾發號施令的,以往主公很喜歡使用軍配進行指揮大軍的動作,但最近卻只是將軍權都下放給三郎勝賴公子和高阪馬場等人,自己成天不見蹤影….」想到這,昌幸不禁打了個寒顫,「而且主公在簾子上投射出來的影子,和講話所發出的聲音都和以前我們見過的主公不同了,」一邊說一邊比劃著給大助看:「壯碩了許多,低沉了許多,好似野獸一樣。」

「唔還真是頂可怕的。」大助也開始感受到父親莫名的寒意了,不禁抖了一下。

「這你都別說出去,為父跟你爺爺正在商討,想要找出那位曾經出現在京都的無名人士,也就是協助松永久秀消滅那批怪物軍團的傢伙,但卻苦無方法可以尋找到,畢竟連到底有沒有此人都還不知道呢。」昌幸失望的說道。

「唔兒記得」大助托著下巴思考,這姿勢跟他義父在思考戰略之時很像。

「那天蒼井兄臨走以前,有說著要去取什麼『八尋』之『天沼矛殘片』孩兒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八尋似乎也是一位術士」昌幸立刻大拍了桌子,聲音之大讓大助不得不中斷了思考。

「對了!就是他『八尋』!!為父想起這名字了!」昌幸高興的拍著大助的肩,「你可知道蒼井薰最後有沒說他要去哪裡?」

「孩兒的印象,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美濃?」不能確定般地,大助慢慢的道出了蒼井薰的可能目的地。

「很好,你也成人了,為父有任務要交代給你,你好好聽著。」昌幸站了起來。將身上的名為「將之一領具足」脫下,並幫大助穿上了。

「為了解開主公的心病,讓你也能夠有外出歷練的機會,加上為父跟你爺爺皆為邊境將領,無法隨心所欲的離開居城,父親想讓你跟信繁去打探蒼井薰的下落,順便學些更好的武功套路回來。」

「父親兒還年幼,這等重責大任,我行嗎?」套上了父親甲冑的大助,雖然很開心,但,卻也很沉重,不只是因為重量。

「行的,為父相信你,再者信繁雖然比你更加年幼,但膽氣跟智識均為非凡,相信你們兩個可以相輔相成的,至於信幸,為父不認為他的膽量超越你們兄弟倆,就讓他留在為父的身邊,處理些國事也好。」說到這,昌幸忍不住開心的笑了起來:「咱們真田家,允文允武,當然在任務的派遣上也要因地制宜囉。」說罷,又拍了拍大助的腦袋,這讓大助感到了當年典廄公父親對他的鍾愛。

「不用顧忌,去吧!!為了武田家,也為了真田一族!!」

「是的,父親!孩兒必不負父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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